生产(一)

时间:2023-03-10

  明明是白天,空气里潮湿又粘腻,朱锁锁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,一阵一阵的宫缩让她冷汗淋漓,头发黏糊糊地贴在脸上,“南孙,我……不行了……”她语不成句,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,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,骨节泛白,一阵一阵的疼痛要把她吞没。

  南孙急得拉住锁锁的手,使劲握住,声音里带着哽咽“锁锁,别害怕,我在呢,我陪着你啊……”

  锁锁虚弱地喘息着,意识渐渐模糊,她感觉自己陷入了另一个世界,一点力气都没有,耳朵好像也听不见了,一下子安静了下来,好像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。恍恍惚惚的,痛感也渐渐麻木,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,生命在一点点流逝,阎王好像扯住了她,把她拖向虚无,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飘过叶谨言三个字,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一样,一下子把她拉了回来。叶谨言,她现在好想再看他最后一眼,她好想再听他叫一声锁锁,她好想再叫一次他的名字,哪怕从此睡去,也值了吧,那一瞬间的想法,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声“叶谨言……”

  南孙和医生看到她的意识清醒了一点,都松了口气,南孙喜极而泣,紧紧握着她的手,“锁锁撑住,孩子头出来了。”

  锁锁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,死命挣扎,“啊……”她发出凄厉的哀嚎,“我要死了……我想见他……最后一面……”之后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,冥冥中,她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,可是她已经不能回应了,身体连反应都没有。

  南孙跑到外面给叶谨言打去电话,她哭的连话都说不清“叶谨言,锁锁想见你,她在妇产医院,快啊……你快点……”随后她蹲在地上,抱着头泣不成声,王永正买了东西回来,看见她这个样子,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,他把南孙紧紧抱住拍着她的背,南孙扑在王永正怀里哭的不能自理,“锁锁她……大出血……”王永正心里也很难受,他把南孙扶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,一遍遍安抚她“锁锁她一定会挺过来的,她一定会没事的,我们相信她好不好……”

  叶谨言本来在开会,听到这个消息,一句话都没说,就拿起车钥匙跑着出了公司,留下各位董事面面相觑,怀疑他是疯了,从来没见老叶这么着急过,范见他这个样子,急忙追了出去,和他一起去医院。“范儿,联系妇产医院的刘主任,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,立刻马上。”他声音里的焦急之色是范金刚从来没有见识过的,

  范金刚立即给刘主任去了电话,把一切安排妥当,他看向叶谨言,“锁锁生了吗。”叶谨言眉头拧在一起,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隐隐发抖,“不知道。”

  范金刚看的揪心,也捏了一把汗,安抚他“锁锁一定会没事的。”叶谨言把油门踩到底,车速提到了最高,车子在飞驰,可他仍然觉得太慢了,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漫长,遇见一个红灯,他连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,范金刚一把抓住了手柄,他感觉自己都差点被甩出去,为了朱锁锁,老叶连命都不要了,他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不管不顾。

  终于到了医院,叶谨言一路狂奔,衣服都乱了,范金刚跟在他身后小跑着,追不上叶谨言,看见南孙在产房门口,叶谨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,也顾不上其他,“锁锁怎么样了。”

  叶谨言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,脑子一片空白,或许是跑的太急了,他一个踉跄,范金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,气喘吁吁“叶总你别太担心了,锁锁她一定会好好的。”王永正也在一旁安慰道“叶总,你坐下来,我们一起等着,锁锁她不会有事的。”

  范金刚扶着叶谨言坐下来,叶谨言着急的要死,可也只能在产房外面干等着,蒋南孙觉得不得不把这些话告诉叶谨言,她站在叶谨言面前,抽泣着“锁锁说,她要死了,她想见你,最后一面。叶谨言,那个时候她都不清醒了,可她想的还是你,你是怎么对她的……”她说完后没忍住哭着跑开了,王永正追了上去。

  产房门口只剩叶谨言和范金刚,叶谨言听到南孙说的话,想开口却只是张了张嘴,发不出一点声音,他听不到范金刚说什么了,脑子嗡嗡地响,提不起一点力气,瘫坐在椅子上,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挂上了一把铁铛,一直往下坠,直到他浑身冰冷,血液凝固。他弯着腰,闭上眼睛,双手交叉着抵在额前,呼吸都是那么艰难,一遍遍祈祷,锁锁你会没事的,对吧,会好好的,我来见你了,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面,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……可是越是如此,那些坏透了的想法却在撕扯他的心智,要是她不在了,他怎么办,他不敢往那些坏处去想,一冒出来他已心惊肉跳。

  不知什么时候,产房的门开了,刘主任出来了,叶谨言听到门响,猛地站起身来,声音有一丝颤抖,“她怎么样了。”

  刘主任看到叶谨言着急的样子,倒是挺惊奇,他平静地说道“老叶你放心,大人小孩都没事,但是朱小姐还在昏迷,转到vip病房,还要观察。”

  叶谨言舒了口气,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,他握住刘主任的手,感激不已“老刘,谢谢你,你帮了我一个大忙。”

  刘主任拍了拍叶谨言的肩膀,“你跟我客气什么,今天刚好我在医院,能帮的上你,别担心了,没事了。”

  随后医生就把朱锁锁推了出来,转到了一个很大的vip房间,里面还有一个隔间,安安静静的,很适合修养,所有家具一应俱全,就像在家里一样。南孙守着锁锁坐在病床的一边,天色渐晚,叶谨言疲惫地坐在一另边的椅子上,看着锁锁没有血色的脸,却什么也做不了,他好希望她赶快醒来,能跟他说说话骂他也好,她现在如此安静地睡着,让他心惊。

  范金刚和王永正在一旁看着婴儿车里的小孩子,小孩子正在睡觉,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,身上湿漉漉的,“多可爱啊,小小的一个。”范金刚弯下腰看着小小锁,忍不住赞叹道。

  叶谨言闻言抬头看向婴儿车,他在那会只匆匆扫了一眼,整个心思都在锁锁身上,还没仔细看小小锁。“叶总,你也看看吧。”王永正招呼叶谨言过来看。

  叶谨言觉得自己起不来,拖着两条腿挪到婴儿车旁,看着那个孩子,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,锁锁为了生她,差点丢了命,那个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,眉目里有她的影子,他感叹生命的奇妙。又被另外一种感情拉扯,这个孩子是她和谢宏祖的孩子,以后要叫她妈妈,叫谢宏祖爸爸,他算什么,他突然有点拧巴,他想到这想到那,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希望这是他和她的孩子,那样他就不是一个局外人。

  他看着这个本该属于他的孩子,本该属于他和锁锁生下的孩子,有那么一丝后悔和难以言喻的失落。他在心里笑自己,叶谨言你可不可笑,这个孩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,你在想什么呢。最后他轻轻扯了下唇角,说不上是开心还是自嘲,“很乖。”

  范金刚看出他有些失神,他轻声问“叶总,吃点东西吧,我和王永正下去买点吃的。”叶谨言把车钥匙给他,让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些东西。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,南孙给他倒了杯水,“喝点水吧。”

  叶谨言木讷地接过水,“谢谢。”他抿了一点,真诚地向南孙致谢,“南孙,幸亏有你在她身边,对不起……我……抱歉……”

  南孙知道他想说的太多了,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,她叹了口气,“这些话,等锁锁醒了,你给她说吧,叶谨言别再退缩了,跟她好好说说话,行吗。”

  叶谨言刚想开口,谢宏祖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,当看到叶谨言的那一刻,他很震惊,“叶谨言,你怎么在这。”

  南孙冲到谢宏祖面前,暴跳如雷,“谢宏祖你个畜牲,锁锁给你生孩子,你去哪里鬼混了,她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,你对得起她吗。”

  谢宏祖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,他双手合十向南孙道歉,“南孙对不起,我妈生病了,我也是刚下飞机,我也想陪着锁锁,可是我……”

  南孙气的一个巴掌甩过去,谢宏祖挨了个结结实实,“你不欠我什么,你老婆和你的孩子差点就没命了,你知不知道,要是锁锁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要你全家陪葬。”

  叶谨言在一旁冷眼看着,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,贴在腿两侧,谢宏祖不好对南孙发火,他怒视着叶谨言,“我老婆生孩子,你在这做什么,我是她老公,和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
  南孙推了一把谢宏祖,破口大骂“谢宏祖,你还是个人嘛你,要不是赵玛琳来闹事,锁锁能难产吗,你还好意思说别人,要没有叶谨言,锁锁可能都撑不住了,她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在哪里,啊?她怎么嫁给了你这种人,还给你生了孩子,你能不能有点良心,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。”

  谢宏祖只能把气咽进肚子里,他吼道“那我看看我孩子总可以吧。”南孙没办法不让他看自己的孩子,他走向婴儿床看着自己的孩子,摸了摸她的脸蛋,然后走向病床准备坐在床边,“别碰她。”叶谨言冷冷地呵斥,挡在病床前,眼神冷的要命。

  谢宏祖想越过他,去拉锁锁的手,叶谨言一把握住他的胳膊,“我说了别碰她!”他死死地扯住他,不让他靠近,谢宏祖动弹不得,他怒吼道“叶谨言你tm谁啊你,给老子松手。”

  南孙刚想劝两个人都冷静一点,叶谨言已经把谢宏祖连扯带拽拉出了病房,谢宏祖像小鸡仔一样被拎着,叶谨言力气大的出奇,他怎么也挣不脱。把人拖到楼梯口,叶谨言才放开,谢宏祖一拳打到了叶谨言身上,叶谨言堪堪挨住了这一拳,身体晃了一下,他捋起袖子二话不说就给谢宏祖脸上来了一拳,谢宏祖还没反应过来,就是第二拳,第三拳,打的叶谨言的手都有点麻,谢宏祖的鼻血喷了出来,叶谨言一把揪住他的领子,把他压在墙角,“我有没有说过,让你好好对她。”叶谨言的眼睛要喷出火来,与他平时的冷静判若两人。

  谢宏祖被打的说不出话来,耳朵嗡嗡的响,他本能地抓住叶谨言的手,晃动着“放开。”

  叶谨言看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,越看越气,他又给谢宏祖补了一脚,谢宏祖爬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,鼻青脸肿,“叶谨言,你他妈有本事弄死我……”

  叶谨言踩着他的背,踢了一脚谢宏祖,如同地狱修罗一样,“你最好祈祷她没事,不然我让你们谢家完蛋。”

  叶谨言扯了扯领子,甩了甩发麻的手,只觉得刚才的一切像是幻象。南孙刚才没有阻止他俩,她知道有些事还是要他俩当面说清楚的。她见叶谨言的衬衫领口大开着,但是看起来又没有事,不免有些担心,“叶总,你没事吧。”

  “我们回来了。”范金刚和王永正提着大包小包的必需品,放满了桌子和茶几,王永正把东西掏出来整理了一下,都是给锁锁买的补品,给小小锁买的衣服奶粉……“叶总,吃点吧。”范金刚把饭递给叶谨言,叶谨言摇了摇头,“不饿。”

  范金刚没折,又拿了一份给南孙,“南孙小姐,你也吃点吧,一天了。”南孙把范金刚的胳膊拉了一下,示意他出来,范金刚出了病房,“怎么了?”

  “那会他才来,想陪锁锁,叶总不让他碰锁锁,他不听,叶总就把他拖出去了,我看叶总没事,谢宏祖够呛。”南孙把原委解释了一下。

  此刻病房里只有叶谨言和朱锁锁,叶谨言看着锁锁,在时间的缝隙里听到他胸腔里急促的跳动,他在害怕,从来没有一刻,他的心这么煎熬。锁锁只觉得她迷迷糊糊的,像在梦里,身体轻飘飘的,好像叶谨言来了是不是,他来看她了,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对不对,她好想再看看他,她好想他。意识渐渐清晰,眼皮却很沉重,她先是看到了一点光亮,然后又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下,再缓缓睁开,她看见叶谨言就坐在她面前守着她,离她那么近,近的她一伸手就能紧紧抓住他,像是快要沉溺的骆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  然后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,温温热热的,落在枕边,生产的时候那么痛她没有哭,谢宏祖没有来陪她她也没有哭,自己快要死了她都没哭。可是仅仅只是看他一眼,她就哭了,眼泪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,肆意地流淌,叶谨言,她还能见到他,真好。

  叶谨言见不得她哭,她无声的眼泪要把他的心都吞没,可是他的眼睛里也藏了泪滴,在她不经意的瞬间,落了下来,他握住她的手,声音有些颤抖,“醒来就好。”

  锁锁听到他的声音,更是难以抑制,他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角,忍着想要哭的冲动,柔声安慰她“锁锁,别哭。”

  是啊他见不得她哭,她一落泪,他的心都要碎了,碎成千万片,再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胸腔,血肉模糊。她轻轻摇了摇头,只是看着他,数不清的泪滴落到他的指尖,从他的指腹下淌过染湿了一片枕巾。从来没有哪一刻,像现在这样,把时光都变得迟缓,她想,就这样看他一眼,哪怕死了也没有遗憾了吧,原来她也没有多怕死,她怕她就这样睡了还没来得及跟他告别,那样她不会安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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